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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李向东)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你知道吗?

2023-08-31 19:00:41  人看过

(李向东)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你知道吗?

(李向东)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你知道吗?

梦在庄子哲学中充满象征意义,是其哲学的绝妙隐喻解梦人笑,庄子关于梦的哲学乃在梦与觉的交互主体性和正反辨证性中展开。《庄子·齐物论》有两则关于梦的寓言,其一为“大圣梦”,庄子呼吁大觉,这个大觉者恰恰是真正意识到“人生如梦”者;其二为“蝴蝶梦”,庄子呼吁不要醒来,这个“不辨梦觉”的愚者也许才是真正的智者和觉者。

先看第一则,第一则关于梦之隐喻是在长梧子与瞿鹊子两位高士的对话间展开。二者在谈论人生造境高下时,长梧子说:人生之至理大道本不可言说,但我姑妄言之,你姑妄听之。因此以梦觉为喻,说出此一番“人生如梦”的哲理来。

他先举“丽姬先哭后笑”这一历史掌故。骊姬本为春秋时丽戎国艾地守吏之女,后被晋献公纳于宫中。丽姬刚到晋国,因亡国丧家之痛而涕泣沾襟,后来得到献公宠爱,食尽鱼肉,不禁后悔当初之哭泣。长梧子指出,正如尽享荣华富贵的骊姬会后悔当年的哭泣,那些死去的人可能也会后悔当年的贪生怕死吧,死后的世界可能正是我们早年背井离乡而渐行渐远的老家,它在等着离家的游子早日归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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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,长梧子展开一番“人生如梦”的逻辑推演:当我们在梦里饮酒作乐时,此时的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梦中;当我们在梦里悲伤哭泣时解梦人笑,此时的我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中。换言之,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梦境中的我们没办法证明自己在梦中,否则就不会有喜怒忧乐之感。与此类似,现实当下的人生也没办法证明我们不是在梦中,因此庄子指出:“方其梦也,不知其梦也。”梦中之人从来不知自己是在梦中;当自己觉来之时,方知昨夜大梦一场。不过,所谓觉来也是相对的觉来,这种觉又何尝不是梦中之我复占一梦呢!梦与觉之异,实不可实证之,梦亦是觉,觉亦如梦,梦中复梦,彼我言说,皆在梦中。“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”,只有大觉之人方知人生原是一场大梦,而愚凡之辈若我等窃窃自以为是清醒的梦觉者,每日较量于君牧之高下,得失之多寡,可谓固陋不化也。

长梧子进而对瞿鹊子说:你我皆是在梦中,我说你们在梦中,我本身也是在梦中说你们——这是最高的哲学反思精神解梦人笑,将反思者自我也纳入这种反思中。“是其言也,其名为吊诡”,吊诡即今所谓悖论。长梧子看来,梦与觉互为前提,是一种交互主体之关系,梦中之人不知是梦,梦即为觉;觉中之人不能证明在觉中,觉亦为梦。“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,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”,当在万世之后,可能会有圣人能真正理解梦觉之故,但一如旦暮之行人一般少之又少。古今说梦觉之辨者,都莫如庄子说之透彻。人生如梦,你我都在梦中。只有真正把人生看成是梦者才是真正的觉者。何以故?既然是梦,故一切都不必较真,如此才不会患得患失,忧是忧非,才能在荒谬和悲剧的人生中体证生命存在的天真烂漫,获得自在之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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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则即“庄周梦蝶”之著名公案。《庄子·齐物论》结末处:“昔者庄周梦为胡蝶,栩栩然胡蝶也,自喻适志与!不知周也。俄然觉,则蘧蘧然周也。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,胡蝶之梦为周与?周与胡蝶,则必有分矣。此之谓物化。”庄子在上文瞿鹊子与长梧子之对话中,已经说得极为透彻,此处庄子又现身说法,描摹自己亲历之梦境,言说梦觉之大义,可谓是:以身外身,做梦中梦;做梦中梦,见身外身。在庄子看来,觉醒的庄子不会经历梦中的蝴蝶生活,梦中的蝴蝶不会经历梦之前庄子的生活。

正如前文所言“方其梦也,不知其梦”,一切因为此故,所以庄子梦为蝴蝶之时,庄子已然成为蝴蝶而其本人已经隐去,此时之蝴蝶并不知此乃庄子之梦,此时只有蝴蝶而无庄子,一只蝴蝶栩栩如也,与庄子无任何关联;当庄周醒来,只发现自身存在,蝴蝶已杳然隐去,此时只有庄周,而无蝴蝶。

庄周回忆梦中之蝴蝶,不禁困惑,我庄周岂不是在蝴蝶之梦中!到底是蝴蝶之梦为庄周,抑或庄周之梦为蝴蝶,不得其解。梦中之蝴蝶不知是庄周之梦,此时庄周在梦中,蝴蝶在觉中;觉来之庄周亦不知是蝴蝶之梦,此时庄周在觉中,蝴蝶在梦里。梦也觉也,周也蝶也,形成一个逡巡婉转的时空交替之流,梦亦觉,觉亦梦,周亦蝶,蝶亦周。俗人清醒于梦觉之分,庄周却迷惑于周蝶之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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耐人寻味的是,庄子最后点出“周与胡蝶,则必有分矣,此之谓物化”。庄子胜言齐物,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,此处却拈出一“分”字,何以故?此处不妨以王静安所言“造境”与“写境”来解释之。庄子不辨梦觉,不知周蝶,是造境,是圣人之境;周蝶有分,梦觉有别,是写境,是庸人之见。庄子出凡入圣,故能混一梦觉;再由圣入凡,故能区分蝶周。

这与青原行思老和尚参禅三境之说颇有类似:参禅之初(李向东)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你知道吗?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似悟不悟之时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禅中彻悟,看山仍是山,看水仍是水。“周与胡蝶,则必有分矣”,近似于青原第三境:看山仍是山,看水仍是水。庄周大梦初觉,周蝶判然,回忆昔梦,乃有物化之说。庄子幻化一番,但最终还要回到人世间,落实于对此生此岸的观照。章太炎先生曾说,庄周深知涅槃,却毕竟不入涅槃(李向东)梦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,你知道吗?,乃是白衣示相,现身说法,应化众生,生死不过是梦觉,要举重若轻,从世俗的贪生恶死中解脱出来。

古今注家皆聚讼于梦觉,殊不知庄子之梦为“蝴蝶”而非梦为他物,亦有深意在焉。漆园老仙梦为蝴蝶,奥地利卡夫卡却梦为甲虫(卡夫卡《变形记》),庄子笔下的蝴蝶翩翩起舞,卡夫卡笔下的甲虫却拖着肉身不堪重负。“栩栩然胡蝶也,自喻适志与”,“栩栩然”即轻盈欢悦之貌,“自喻适志”即“自适”“惬意”之感。蝴蝶本来极具象征意义,“书幌轻入梦,歌楼误采妆”(郑谷诗),郑振铎先生有《蝴蝶的文学》一文,备论中国文学中之蝴蝶意象。“蝴蝶”在这里已然隐喻了庄子所理想的生存方式,即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羽化尘表,天真烂漫,庄子以蝴蝶梦绾结《齐物论》,实则是以蝴蝶意象来揭示齐物之境与逍遥之游。

◎本文原载于《解放日报》(作者李智福),图源网络,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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